青晓

高人以饮为忙事,浮世除诗尽强名。
多谈风月,少发牢骚。
退坑了,取关随意。一年多来玩得很开心,只是自己没有当初那样的热情了。

【蔺靖】锦鳞绣羽

调整了部分时间线,让蔺晨提前从南楚跑断腿到了金陵。

 鸣谢热心朋友梅长苏

 

1

“梅长苏,我爱上了一颗紫微星。”

梅长苏正喝到最后一口药,一面喝一面瞪大了眼睛,装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梅宗主和蔺少阁主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是,皇帝老儿也没比你爹小几岁吧。”

蔺晨踹了梅长苏一脚。“我是认真的。”

彼时是元祐六年四月,九安山的新草还未能将纪成军与庆历军的血掩埋干净。叛乱虽平,朝野上下仍是惊魂未定,而靖王正位东宫也只是时间问题。所有的布局埋线都开始收束,在世人无法窥探的角落,一场更大的变故正悄然发生,水到渠成。梅长苏此时却多了一件要忧心的事。

他太了解蔺晨,又太了解萧景琰了。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才没有更早发现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八卦。

“我替你爹问你一句,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蔺晨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你。”

 

2

每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都应当有个花前月下的开局,但蔺少阁主和靖王殿下的相逢既没有鲜花也没有明月,只有琅琊山下变幻莫测的风雨。

那时是贞平年间,林殊和萧景琰都已是百战沙场的少年,蔺晨坐在琅琊阁上,也时常能读到他们的故事。按照老阁主的说法,天下是棋局,少年英雄是纹枰纵横交错中的棋子,他们只是观者,观棋不语。

蔺晨沉在琅琊阁的馆藏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地变动的晦涩纹路都长在了少年的手心里。他那时年少轻狂又不自命不凡,真以为自己有了出世之心,可以俯瞰众生了。

贞平二十三年天下风云变幻,来琅琊阁的人马蜿蜒了几里山路。在世人眼里,老阁主是一个秉性老持稳重的神秘人物,但蔺晨知道他父亲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怕麻烦。那一年琅琊阁回答了很多有关阴谋的问题,这不是琅琊阁的初衷。在老阁主看来,很多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故琅琊阁没有开口。可当时的人真是邪性,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直问得他头疼脑热,最后把这桩烦心的差事交给了蔺晨。蔺晨一开始编排时还要斟酌审视,后来索性由着心情胡说八道。想来也是惊心,他竟不怕砸了招牌。

老阁主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无所谓对错,那些人只求一个安心。”

蔺晨觉得他爹只是端着而已,没有答案的问题当然是无所谓对错的。即使琅琊阁的答案与提问者的构想南辕北辙,他也未必会往心里去。于是蔺晨虽然苦口婆心地劝大渝的一位皇子不要做僭越篡位的清秋大梦,那人还是愚蠢地把自己的脑袋送给了长兄。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中,只有赤焰冤案让蔺晨真正恐惧。梁帝的心性,祁王的心性,赤焰军上下的心性都被人摸透了,就连他的父亲都没有预料到这么迅疾的变故,也说不清楚谁才是这场变故的幕后主使。这让蔺晨颓丧而难过,颓丧是因为琅琊阁的棋局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难过是因为这场阴谋抹去的名字中,有他熟悉并且仰慕的人。究竟是前者比较折磨他,还是后者比较折磨他,蔺晨没分清楚。

蔺晨很坚定地和老阁主说:“这件事琅琊阁要插手。”他话音刚落就后悔了,他爹清楚明白地和他说过琅琊阁是观棋不语。他没想到老阁主在这件事上点了头。

后来他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志切匡扶。”

贞平二十四年,南楚成了大梁的心头大患。年关刚过,有关南楚异动的消息就如雪片般传至琅琊阁内,接踵而来的就是许多无关江湖的提问。

琅琊阁拒绝了几乎所有的来客,唯有一人被蔺晨迎上了山。那时老阁主已有了归隐田园,纵情山水的意思,让这位来客上山也是蔺晨第一次自作主张。

那人的身份可以称得上高贵,可他除了表面上的高贵以外一无所有。那天很冷,他的单衣外只披了一身铠甲,攥得青白的手按在佩剑上,半张脸都掩在头盔下面。蔺晨隔着层云叠嶂往山下望了一眼,那人站得挺拔,像一柄出鞘的剑,仿佛在风雨中维持一个永恒的姿态。他的锋利与脆弱都刻在了身上。

在来客面前,蔺晨永远是不知来处不知去处的,这很不公平,蔺晨却将其视为最好的武器。

这是一次很奇妙的初遇。无数人的人生都在蔺晨的脑海里,有时他甚至记得比本人都要清楚。萧景琰不是个满肚子弯弯绕的人,蔺晨有把握说自己理解他此时全部的痛苦,可他们的确不相识,一个照面都没打过。

他见过很多无聊的人,传过很多份无聊的答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要紧又最煎熬的,都觉得自己应当得到琅琊阁的共情。

可萧景琰,蔺晨是真心地同情他。

蔺晨说:“让他上来坐吧。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样作践。”

萧景琰别扭地在雅舍里坐下,沏茶的热水刚上,蔺晨用扇子点住,让他们换酒。

萧景琰不领情:“无妨,我喝水就好。”

于是蔺晨喝酒,萧景琰喝白水。喝了一会儿,萧景琰摘了头盔,放在桌上。他的盔甲被山林里的雾气刷过一遍,此时凝成的水珠正一滴滴地往下淌。他解了佩剑,也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会儿,推向蔺晨。

蔺晨也不领情,推了回去。

蔺晨知道萧景琰想问什么。林殊没有死,蔺晨前两天还到山里的某个犄角旮旯见过他。现在的这张脸蔺晨已经看得熟了,几乎忘记了林殊原本在画像上是什么样子。

萧景琰浑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蔺晨:“琅琊阁不是很早就开口回答江湖之外的事情了么。”

“江湖之外,未必真的就是庙堂之上。琅琊阁也不是无所顾忌的。”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我……”蔺晨暗骂了一声。这小子还琢磨着要套他的话。

萧景琰的眼神黯淡了些,他把剑收了回来:“我知道,我在难为你。”

蔺晨嘬了一口酒,叹了口气:“靖王殿下,你在难为你自己。”

他赤诚、勇敢并孤独。

蔺晨夺过萧景琰的茶杯,给他倒了点酒:“你身上还湿着,不喝点酒,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萧景琰看着那杯酒,看了许久,看得蔺晨都笑了:“没什么意思,就是天太冷了。”萧景琰又看了蔺晨一眼,终于把那杯酒像喝药似的喝下去了。那好像的确是一帖药,舒开了他紧紧蹙着的眉眼,不过心结是打不开的。

相顾无言,蔺晨送了客。萧景琰把马拴在了山脚的老歪脖子树上,没有人替他看马,他的确是一个人来的。蔺晨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手里揣了件狐裘。

萧景琰这回终于知道不领情也是要用言语推辞的了:“多谢少阁主好意,在沙场上摔打惯了,这点风雨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算不了什么,这玩意也比不上皇家的手工。可你白跑一趟,我过意不去。”

萧景琰居然笑了。

“少阁主倒不是传言中的样子。”

蔺晨来了兴趣:“哦,传言中我是什么样子?”

萧景琰不回答他,接了衣服披在身上。蔺晨的手就一直端着,脸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萧景琰被他看得发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蔺晨看着一骑疾驰,越行越远。那是萧景琰第一次向他道谢,他那时不会知道萧景琰还会求他许多事情,千恩万谢说到最后,都听出茧子了。蔺晨还是觉得这第一声叫得最扭扭捏捏,也最舒坦。

“天太冷了。”“蔺晨没头没尾地自言自语,“不过,会暖起来的。”

他看得出神,老阁主走到他旁边敲了一个爆栗:“还看?要和他回金陵啊?”

 

3

蔺晨一面讲这段风流往事,一面给梅长苏煎了道茶。梅长苏并不着急喝,只端着茶暖手,好像就等着听老阁主这句颇一语成谶的结语。

“你后来是怎么呛你爹的?”

“还能怎么呛,不过是赌咒发誓我只是觉得他可怜,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梅长苏大笑,蔺晨没好气地灌了一杯茶:“别笑这么大声成么。”

梅长苏挑了挑眉:“怎么?你以为这是个秘密?接下来的故事,我都能替你说了。”

蔺晨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你在诈我。”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刚到京城的时候可是借用了我的暗道?”

“谁……谁告诉你的?”

“飞流。”

“好小子,还听壁角。”

“你竟没发现他,真是色令智昏。”

“那叫当局者迷!”

 

4

说是色令智昏,其实那天蔺晨和萧景琰真没谈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萧景琰重逢。

梅长苏前脚被从悬镜司救出来,蔺晨后脚就赶到了金陵。这好一番的折腾足够把他送进鬼门关。作为大夫,他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有天晚上晏大夫守夜,其实所有人都围在床榻边。蔺晨不喜欢这种沉重得过了头的气氛,索性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于是他便往梅长苏的书房里走,这一走便听见了墙后窸窣的动静。

蔺晨虽然没有飞到半空中看过建筑布局,但他也知道靖王府与苏宅之间必有密道暗度。他听甄平说靖王来过一次,可是没有见到梅长苏。蔺晨想,他心里大概有一腔的愧疚,却无处宣泄。他只在密道里来回踱步,却不敢让这边知晓。

蔺晨既为梅长苏不值得,又为萧景琰不值得。他们陷在了那场浩劫里,仿佛梅岭是他们和这凉薄人间唯一的联系。

门上有机关,却也不难解。蔺晨推门进去时,竟没发出多少动静。萧景琰着了一身便服,正望着桌上的书册出神。他惊且又喜地往苏宅的暗门处看去,眼前的却是一个陌生人,于是他眼里的光只闪了一下,便暗了下去。

蔺晨借着烛光打量萧景琰。他依然挺拔得像一杆枪,脸庞的棱角要比少年时更加深刻,但那双眼睛没有变过,那个少年的魂还活在这具躯壳里,还在不停地、不停地燃烧。

萧景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阁下,我们见过吗?”蔺晨看见他眨了眨眼睛。或许他也想起了蔺晨那时沾满水汽的脸。

“我们在琅琊山见过。”

萧景琰哦了一声。

蔺晨在他对面坐下,抬手去够茶壶。壶里还晃荡着小半的水,打开壶盖看才知道隔了好几夜,茶叶都泡成了渣。密室里阴气重,蔺晨把手拢进袖子里,一面发冷一面感慨他和萧景琰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的天气见面。

萧景琰低着头:“我明天就去提审夏江。”

蔺晨叹了口气。他很想揍萧景琰一顿,揍得他长点记性,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可萧景琰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货色,他执拗得不可能被世事改变。正因无从改变,所以不被见容,所以永远生活在痛苦里。

蔺晨在烛火昏黄下的那一眼,仿佛能跨过时光看到很久以前。那一刻蔺晨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说靖王殿下是个愚蠢的人,也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他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蔺晨改变了主意:“长苏不会有事的,你们都能终偿所愿。”

说完,他心头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语气已经很多年不曾和缓了。

萧景琰似乎有些讶异。他把头抬起来,眸子清亮亮地闪着光:“谢谢你安慰我,不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对了,你什么都知道。”

天知道靖王殿下是从哪里学来的讽刺口气。蔺晨不想和这饱受折磨的人斗嘴。他本来可以说得更多的,他可以告诉萧景琰梅长苏的八成是可以自己化解的,剩下的这点伤痛还不及他当年挫骨销毒的万一。他当年也可以告诉萧景琰,林殊没有死,林殊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

蔺晨这下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萧景琰了。他什么都知道,可什么都不能说。

蔺晨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只知道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可靖王殿下又不能陪区区在下。”

他真的从袖子里找出了好几瓶酒。萧景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无妨,我酒量比你好。”

第二天早上,生性谨慎得过头的晏大夫终于确认了蔺晨的猜测不假,他却找不到蔺晨。

蔺晨对那个夜晚剩余时间的回忆只有自己的一句:“靖王殿下,能从你家走么?”

 

5

蔺晨泡好了第二道茶,梅长苏执着筷子,闲闲地拨着碟里的花生米:“我是真没想到,我们的交情凉薄至此。我病势沉疴,你居然还有心思喝酒。”

“陪着我爹给你从阎王那讨命的时候,酒也是照喝不误的。好像喝醉起来以后,总会多明白一些事情。”

“你明白个鬼呀。”

“你怎么骂人呢?”

蔺晨自认爱慕通达,所以必须得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吃透,才不会被人挡了自在的路。但蔺晨始终不明白自己。他在琅琊阁上摆棋、设局,出尘脱世,可他到底是个凡人,应当有实在的梦想。他也为了梅岭付出了不少心血,可他的梦不归于那里。事情堪堪收尾,蔺晨突然想明白了,他的梦似乎在庙堂上,在那颗紫微星上。这次他不用喝醉也能明白了。

梅长苏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指着蔺晨说:“你们这两个傻子,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

“啊?”

“有我这样善于察言观色而又通情达理的朋友,你应当感到庆幸。”

“你告诉他了?”

“他早知道了。”

“那你吊我这半天,敢情就是为了骗那两个故事?”

梅长苏摇了摇头,他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

“你们非得犹豫到我入土么。”

“放屁。有我在,你长命百岁。”

“我前两天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不怎么样。”

“你从来不信这个的。”

“是啊,我从来不信这个。”

 

6

人似乎是能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

梅长苏把自己的魂丢在了梅岭,于是干脆把自己葬在了沉冤昭雪里。他们遵从梅长苏的意愿,把他留在了北境,起坟那天飞雪漫天。

蔺晨在最后一刻说服了梅长苏:“不起个坟包,我们找不到你。”

 

7

元祐七年二月,大渝乞和。同年梁帝去世,太子即位,是为梁武帝。蔺晨给庭生当老师,常在后宫行走。老阁主云游了好几年终于回到了琅琊阁,却发现儿子去了金陵,于是投了一封意味不明的书信,告诉他今年不回来,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蔺晨终于被从出世的念头中赦免了。他把经天纬地的才能用在了让萧景琰变成一个更有趣的人上,也并不觉得浪费。几年下来,萧景琰的确变化了不少。他会敷衍地品一品茶,编出几句溢美之词;他会和蔺晨下围棋,他输不起,于是蔺晨一直让他赢;他不再事无巨细地纠结,不再把精力浪费在鸡毛蒜皮的事儿上;他甚至不再把那些无聊的套话挂在嘴边,时刻警醒自己要做个明君——当然,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们偶尔也做点正事。琅琊阁的鸽子不停歇地往返,蔺晨把所有秘密都献给了年轻的君主。所谓天下风云变幻,动荡无休,但终归有迹可寻。除了出入内庭,蔺晨还踏上过金陵城大部分人家的屋檐。他的棋局变小了,小得只是一座城池,可现在棋盘上有了他自己。

他有时候厚着脸皮拉住萧景琰正在御批的手,说几个半咸不淡的笑话。萧景琰总会笑,有时还会挖苦讽刺蔺晨几句。萧景琰说这是情趣,可蔺晨说这是迁就。

朕这个自称,在他们中间划开了一道沟渠,这是谁也没有办法否认的。他是闲云野鹤,他应该呆在江湖,他是紫微帝星,他生来属于庙堂。蔺晨渐渐明白了梅长苏当年为什么管他们叫傻小子,因为他们在犹豫中错过了此生最亲近的时光。

情之一物,有时竟残酷得没有道理。他们借用梅长苏的密道,一次又一次耳鬓厮磨缠绵悱恻,这自以为是的秘密让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可如今大功告成,万事俱备,他们才发现自己不是鸳鸯,似乎是锦鳞绣羽。

蔺晨很旷达,蔺晨拿得起放得下。在萧景琰身边的二十年,是他此生最快乐、最荒唐、最不可预见的岁月。不是年岁蹉跎,是上天恩赐。

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蔺晨不辞而别。

 

8

朕有一位故人,他以为朕是一汪看得见底的泉水,以为他吃透了朕。

他是个自作聪明的人,不过朕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朕知道庙堂庄重,不是他的留处,于是朕纵他往山水去,纵他三五年,他也就回来了。

朕还有一位故人,一生都在和命运搏斗。他能窥见自己年寿将近,哪怕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过于悲观的猜想。

蔺晨不辞而别后,朕有了奇怪的念头。人似乎的确是能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朕只让他逍遥了一年,他就发了疯地跑回金陵,要给朕医治。

朕不想难为他。

 

9

“依山而建,不树不封……”

“陛下……”

“都记下了吗?”

“陛下——”

“……不要放他进来,朕不想他看见朕这副模样。”

 

10

大梁臣子都知道,先帝临终前下了一道手诏给蔺晨。而诏书的内容,当时只有先帝、陛下以及蔺晨三人知晓,可到最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宫里有个老得睁不开眼睛的内监说,这道手诏是蔺晨执意求得的。他不贪心,先帝在时他能行走内庭,现在他要行走皇陵。

守陵的兵士中,不乏撞见过蔺晨的。不过蔺晨来得并不勤快,他每次都要从琅琊山起身,游山历水地来。他念叨的话,无非就是“你矫情,你不树不封,没过两年我就找不到你了,找不到你,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蔺晨最后一次在皇陵露面,是先帝晏驾后的第二十个年头。这一回,有人陪着他来,扶着他走过了满地衰草,扶着他给先帝烧了纸钱,扶着他把这辈子最絮叨最破碎的一段话说完了。

因为那段话实在是太絮叨,太破碎,即使是站得最近的兵士,也只得了一句。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找不到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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